沃依切赫 · 赫米耶拉什：《毒蛇》

序
她曾试图两次自杀。第一次是服用了安眠药。她把一把氟硝西泮跟伏特加酒混在一起服下。她感到了某种轻松和极大的快乐。 她已经不再为自己的这些坏想法发抖，尽管在这之前她曾为此被折磨得死去活来。之后她竟又意外地感到了某种恐惧。于是她跑去厕所，路上痛苦地撞在了墙上。她跪在马桶旁，将两根手指插到嘴里。开始呕吐，结果马桶翻倒在她身上，撞到了她的后脑勺。等她吐完了肚子里的所有东西时，嘴里还泛着黄黄的酸水，于是她回到卧室，一觉睡了十六个小时。
第二次自杀完全是出于一时的冲动。那是在二月。天气潮湿、寒冷、阴暗。她坐在厕所里哭了很长时间。 几乎用完了整卷卫生纸去擦脸上的泪水。最后她起身回到客厅，打开阳台的门，一股凉气袭上身来 。她先把一条腿踩在阳台的护栏上，然后又将另一条腿踩在护栏上。她低着头，看着五层楼的下面 ， 下面是一条用石头铺的人行道。如果跳下去，没有任何可能减慢她跌落的速度。没有任何可能挽回她的生命。
– 妈妈？
她回头看了一眼。 伊格纳什站在阳台的门旁。 她已经完全忘记，她现在是在自己 家里。 她迅速从护杆上下来。她的心痛苦地快速跳动，宛如肋骨被撕裂了一般。 她抱着儿子，和他一起跑进房间。 又开始痛哭。
她很庆幸，那时儿子只有三岁。 他不会记得曾看到 母亲打算从六楼跳下去的情景。 她不想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在这个世界上，儿子对姐姐的唯一记忆是来自听别人讲述的故事。
所有的母亲都会说，她们对所有孩子的爱都是一样的。
这是母亲们在撒谎。
阿达在她的心中比伊格纳什更重要。 尽管那时她已经15岁，而他只有3岁，但卡米拉知道，一切都不会变了。 她为此感到羞愧。 她试着不去想，但这都是真的。
她的整个成年生活都受到了这个孩子的影响。 在她刚二十一岁时， 还是一个大学生时，一不小心怀了孕。她记得，当她看到试纸上出现了两道小横线时，她去看了妇科医生，确认她怀孕了。 医生说，她应该为此感到高兴。她当时真想揍他，因为她觉得一切都完了。但她没有勇气要求刮宫流产。
之后她觉得，她体内有东西不断长大。子宫感到了最初的胎动。开始并不剧烈，之后就觉得肚里的小东西踢得越来越剧烈，分娩时非常痛苦，因为那位白痴医生拒绝给她打麻药，终于闻到了出世的新生婴儿身上最美的气味，当她把孩子生下来之后，就越加感到痛苦。因为她得跟一个还没有成熟就成为父亲的男人在一起生活，不过 他还算很努力。他们住在一个狭窄的房子里，从朋友那里弄来点家具和衣服，晚上因孩子哭闹而无法入睡，而且还得学习准备考试。加上又没有钱。他们想方设法挣点钱养活自己。幸亏有朋友和家人的帮助。之后就是三个人一起度过了第一个暑假。先找了一份不稳定的工作 。后来又找到一个比较好的工作。于是借贷。甚至在货币贬值之前买到了一个大房子。有了汽车。
伊格纳什出生时一切都具备了。从一开始，他就有自己的房间，尽管不大，他们改建了厨房，把厨房与客厅连在一起。他们住进了大房间，有了钱。尽管还不能完全满足他们的所有需求，但总比以往好多了。他们还得到了五百兹罗提的育儿补助，尽管没有这笔钱他们也可以很轻松地生活。
她爱他。这是她可爱的小儿子。
但她更爱女儿。
可阿达走了。消失了。消失在夏夜的黑暗之中。身后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洞。卡米拉坚信，她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她错了。
在一个母亲因失去孩子而痛苦时，是他给她带来了希望。

乌兰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