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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波尔坦特

P41

 

忘的

 

我的母亲告诉我我曾将它放在哪儿

月亮

她将月亮放在水槽中:

 

接着她说月亮从我的头脑中滑走

并消逝,我不知道哪里才是内部:

 

接着她如此坚决地停止了言说,我告诉自己

她已说出了一切和那终极、寂静的存在:

 

接着水槽中的月亮

如此坚决地进入我的精神

我对自己说它同样已说出了一切

和那终极、寂静的存在。

 

 

P43

 

你,在春天

当大自然仍

沉浸在雪来的震惊之中

尽管早已不下雪了

你,当你反复数着

墙上的裂纹

又或者,当你反复数着

你皮肤的裂纹

或者当你像一座星星的玫瑰园

从宇宙的祈祷中被撕下

你历数着

地壳的皱纹

或者那乌鸦的脚爪

关闭你的双眼:

 

当你重述所有这些

山脉

——不再是一片颠倒的湖的那个

天空也不再倒映其中

而是裂纹纯粹的凝结——

开始计算流云能够支撑

多少过去的士兵:

 

春天仍然震惊于这么多

震惊于冬天的会计学

开始让面前的

军队的分裂依次

增加,然后减少。

 

 

P45

 

雨下了一整天

晚上,当云

变得干燥而悲惨

我遇到了

我的记忆酒徒

 

他说干燥亏欠了他太多:

 

淡水的渔夫

撒网的时候

不信任精细的网眼:

 

他们常常望着

天空,他们的河

似乎是如此的易于遗忘;

 

他们甚至相信记忆

当它蒸发

移动到那偶然

路过那儿的云里:

 

但我们是否仍可以将云

称为一朵被记忆胀满的云:

 

看见渔夫撒着网

一座城镇能够思考什么

当它的天空中,所有纪念碑

一闪而过,仿佛一群敌方的空军舰队

它从未被建立在那儿:

 

记忆的蒸发

它很可能是一个科学上

悲剧性的运动:

 

记忆会效仿一场

从未落在地面的雨

它们本可以从那里开始它们的上升:

 

推动它们的将会是风:

 

但我们是否仍可以将风称为

推动记忆的风:

 

不是吗,因为风

不再是风

他们抛出他们的网

朝向那不再是云的云

渔夫们

在他们不再是船的

船下面

记忆吞咽者

享用他们的宴会:

 

不是吗,因为我思考云

少于思考云在那儿攀爬着什么

在这个不再是

晚上的晚上

我遇见了我的记忆食客。

 

 

P61

 

在秋天的鸟儿的眼中

结束之前

这一天看起来那么长

 

而且周围的呼吸

看起来也很长

尽管我们已不再知道它

那呼吸将蜡烛掐灭又重新点燃:

 

我们在它们的蜡里面

挖掘隧道

挖到云端为止

这些云的边缘失去了色彩

如此多的光

进来:

 

​一切都向着缺席运动

​有着清晰的路径

​现在遗留下的事物

​看起来像是秋天的鸟儿

​准备好飞走:

 

​我们看着它

​栖息在从前我们都见过的

老而黑的杆子上

我们喜欢对自己说

在那从秋天中离去的

与那将在春天里到来的之间

不再有任何相似之处:

 

旅途并非在其中熄灭

遗忘的长蜡烛

​并非在遗忘的长蜡烛之上

​正如在一根老而黑的杆子上

​在春天的鸟儿飞走之前

​秋天将它藏在它们的眼中

​那儿,它悬挂着。

 

 

P67

 

这是一片荒漠,有时没有沙漏:

 

一大群遗迹

压在耗尽的水源上:

 

空气中有一道乘法

当头顶上

飞翔的花园

低低飞过

 

那里一切都在翻倍:

 

种在那儿的事物从未被浇灌

聚集在那儿的事物被触摸

埋在那儿的事物被隐藏:

 

那里一切都在翻倍:

 

就像这双倍的厚度

突然滑动,在生命

和我的死亡之间。

 

 

P75

 

记住在黎明,你为

老迈的月亮

上的尘埃带去的事物,

它本可能是夜晚的逃亡

的最后一道庇护

如果,在从如此遥远的地方

回到这扇被急促敲击的门的途中

它没有忘记从锁里

带上那把钥匙:

 

为什么为它羞惭

既然回到土地的

那一小时在靠近:

 

他,不同于它

从未逃离过

他应抛出第一把钥匙:

 

他应当记住从月亮上

一个人能够为尘埃带去的事物

往往不会多于一扇

被敲击的门那早熟的庇护

当一个人说道钥匙

或者锁

他知道月亮正像它的年龄将拒绝:

 

对月亮而言,一个人躺得更久

也无关紧要,当夜晚回来:

 

又一个庇护对于尘埃而言

也无关紧要:

 

记住你将为尘埃

带去什么

在老迈的月亮上

当夜晚回来

它或许将是你会想念的

唯一一点儿泥土。

 

 

P77

 

如果每天我们都将忘记一个词

 

或者在忘之前

将它扔进箱子

词的箱子:

 

你要从你忘记的什么

开始:

 

告诉我你将从哪一处边缘开始

擦除这宇宙。

 

 

P83

 

很久前

苍蝇们

在厨房里到处定居

在一片片面包上或者

在盘子的边缘或者桌布上的蜡

它们中至少有一个不会

玩这个游戏:

 

它是一个黑色的污点拒绝在

遗忘和记忆之间选择

除此它同它们没有什么区别:

 

我告诉自己它一定来自附近

同遗忘相比,这污点的命运带有的雨意

无论如何要更少:

 

我那已知晓了一切的母亲

同它有关:

 

手中握着海绵,她转向桌子:

 

在那污点和苍蝇之间

她不会选择:

 

当最后一把泥土盖上了

我父亲的棺材,一两滴雨

已从云朵中落下

在想念:

 

假如我们停留在同一个地方

这就会继续:

 

后来在厨房里任何人只要敢于

数数这些污点,就能轻易

理解这联系:

 

但有一个不会玩这个游戏:

 

它的命运更加世俗:

 

我的母亲会转向桌子:

 

在海绵和桌子之间

她不会选择。

 

 

P91

 

当风停息,没有什么仍再

朝它的命令鞠躬了。我不禁在你耳中

低语着弯曲的词,匆忙地聚集在

风暴前。

 

接着我再次思考气象学家

 

除了湿度曾教导他们的,他们对于我们

一无所知。

 

这样更好。

 

风暴前:我的意思是:在开始的

伟大的梯子前,风正将最勇敢的芳香

拖曳在我的窗上。

 

一切都在其中湿透了,就像我们最爱的花

在宇宙的花园里为我们制作绝望的信号

在它们的消散之前。

 

然后没有什么再朝向风的命令鞠躬了

根据寓言,房前伟大的橡树

断成了两截:我的意思是:二是事物之中

最少的:我的意思是你看见了没有,在那里

那两棵树干是那伟大的梯子最后的梯级。

 

 

P93

 

你的脸上有宇宙尘埃,好像

起始的

在你那里停留。

 

这将浩瀚空间的宁静赋予了你的呼吸

使我再一次想起由牛牵拉的马车

或在我童年的斜坡上疾驰的铁环。

 

黑色的玫瑰已经被种下:我是说:在一切

之前,有人已为元素制作了一个符号

来伪装他们自己。

 

他们中的一个仍被称为火,记得

他的前世。

 

另一辆马车楔入第一条铁路的轨道里

已为它带来灾难:我是说:那些我曾来自

和我正去往的人们,被刻在死者墓碑的

大理石板上。

 

他们的名字上有些灰尘:我是说:在那个世纪

喂养一个人的从不是面包和洋葱,而是

心灵汇聚起来的祖先原始的金子。

 

 

P99

 

在那染红了你的头发的日暮,地平线

之蛇纠缠在彼此的皮肤中:我是说:

那儿你正蛇形于炽热的空气,制造

昼夜的事物中没有什么能够将你浪费。

 

因此我一再梦见你

直到基本元素加入我安静而隐秘的

工作中,在我私人的图书馆。

 

这做起来不容易。

 

在固态的楼群和液体之间,几乎没有

竞争:我是说:成为某一个或另一个并非一种选择。

 

但是当夏末,一个缓慢的夜里,它是

肉体展露在灵魂中,当那同一只手

用外界曾从其中剥夺的事物,重漆着内在

就如同从泥土到水,又一次更远

内在的发言者雕着塑像,在云的

空洞中的塑像之后:我是说:在肉身

和骨骼之间,比起蛇,我们的爱更像是

那制造又销毁了地平线的炽热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