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作家一样阅读
像作家一样阅读
Reading Like a Write
时间： 5月23号， 周三，
19:00 – 20:30
地点：西西弗书店（静安大悦城店 ）
Wednesday, May 23
Sisyphe Books (Joy City Jing’An Branch)
19:00 – 20:30
作家/Writers: btr (中国/China), Jaime Santirso (西班牙/Spain), 毛尖/Mao Jian (中国/China), Noemi Laszlo (匈牙利/Hungary)
主持人：首先介绍到场的四位作家。btr是现居上海的一位作家、艺术评论人以及英语文学译者；Noemi是匈牙利诗人，英文博士；Jaime是西班牙记者及作家；毛尖是华东师大的教授，主要从事中国文学和电影的研究。好的作家必须是一个更好的读者，本场活动围绕如何像作家一样阅读这个主题，探寻作家和阅读之间的故事。那么作家们喜欢读谁的什么作品呢？
BTR：我不是一个美国文学爱好者，我非常喜欢欧洲文学。曾翻译过保罗·奥斯特，从他身上读出一种法国性。美国文学中我最爱冯内古特，因为他是美国文学中的例外，最没有功利心的文学往往都出自欧洲。但欧洲的概念又很大，不好一言以蔽之。欧洲文学中我最喜欢西语、法语和意大利语文学。西语中我又最喜欢罗贝托·波拉尼奥，读他的作品就像推开一扇大门，开启了新的宇宙。恩里克·比拉·马塔斯，为我指明了新的方向。他本身有大量的阅读经验，在尊敬之前文学作品的基础上，创造了拼贴性的后现代创作方法，写自己的东西。而读法国文学的乐趣则在风格和形式上。我最喜欢的是乌力波·潜在文学工场，如乔治·佩雷克的《人生拼图板》，雷蒙·格诺的《风格练习》等。《风格练习》就是把同一个故事讲99遍，对风格和翻译的挑战极大。对照法语读，会有更多的理解。总结一下，在这些阅读中我除了对风格的掌握之外，还拓展了中文的使用，因为白话文的历史尚短，还有很多发展空间。
Neomi：我总觉得会唱歌或者会画画的人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这两个我都不会，但我擅长使用文字。所以诗歌对我来说就是两者的结合，我成为诗人。我小的时候特别喜欢大声朗读儿童诗歌，享受诗歌被读出来的韵律，这种感觉很神秘。之后又发现一些关于印度的小说和侦探小说。15岁的时候，我又回归了诗歌，并用匈牙利语写诗。我觉得匈牙利语简直是世界上最有诗意的语言了，因为它具有音乐性，非常精炼，还有隐喻功能。匈牙利还有优良的翻译传统，比如说经常会看到如《来自世界各地的100首诗》等书，原语和翻译都有。我在这些诗中认识了很多著名作家如济慈，艾略特，阿波利奈尔。我有很多的阅读经历，后来出版了第一部诗集，变成年轻的诗人。再之后主要阅读散文，读散文时就不想阅读严肃作品了。我最喜欢两位作家，爱丽丝门罗和石黑一雄，我很久之前就读他们的作品，后来这两位作家都获诺奖了，我的品味还不错！除此之外，我还喜欢历史作品，比如《万物简史》。
Jaime：刚刚离开酒店的时候还和一位作家聊天，他说你如果不知道讲什么的话可以反着说，今晚的活动是像作家一样阅读，你可以说像读者一样写作。作家始于读者，如果不广泛阅读就不太可能成为作家。作家与书本的关系很亲密，就像我最喜欢的作家说，在书本中好像能找到最好的朋友。你不一定认识作家，甚至作家都不一定活着，但是你们却可以成为朋友。读书改变了我的生活和生活轨迹，在读新书的时候，就像是一位新朋友邀请你去他家里一样，这个家就相当于他的大脑、创作、来源和背景。每当我到了新的国家，会感到困惑，读这个国家的书就对我很有帮助。我到中国有4年多的时间了，算是半个北京人。我刚到时读了很多中国的书，如阎连科、莫言的作品，增进了我对中国的了解。
毛尖：因为我在大学中教书，每年都会遇到学生说要求我开个阅读书单。我一般都会回答说要养成健康的品味，什么都读。这些年做专栏作家涉猎很广，从流言要大部头的经典，什么都读。专栏作家是轻阅读者，就像是在地球表面旅行一样，可以把很多东西连接起来。但是世界在变化，轻阅读已经不能满足需要了。所以我觉得时代到了改变的时候，阅读也要改变。轻阅读不再适合进入世界，因为世界本身已经碎片化。我们看似有很多选择，但实际上是在被这个世界重塑。如何重塑整全的自己？用什么救赎？阅读就是一方面。你可以完全扎根在一个作家身上，重新回馈和建构自身。比如说我最近在读简·奥斯汀，不仅把她全看完，还要看她周边的历史状况。我教电影课的时候也这样说，人一辈子也就只能看50000部电影，但是如果能集中地看一个导演的，就有了一个纵轴。总之，阅读是在碎片的世界中拯救自己的方式。
主持人：接下来我们探讨两个问题。首先是读什么书、从哪里开始读、用什么方法读？第二个问题，要读多少作品才算多？
BTR：毛老师的策略不错，读一个作家以及和他有关的东西。但是有时候读书就像吃东西一样，要营养均衡。比如说在亚马逊上买书，买一本系统就会推荐很多关联性的书。第二个问题，我也感同身受，因为视力不如从前了。有几个解决的办法，首先是听书，其次是广义的阅读。上网、看展都是阅读。有时你过小说的电影版，后读这部小说，也会产生很好的判断。比如《Satan tango》，我先看了电影，后又看了这本书的中文译本，就感到非常惊讶。看完电影后再看小说仍然觉得精彩，这是非常少见的例子，看了之后会发现每种呈现方式其本身的特点都被很好地体现了。
Neomi：我从一种不同的视角回答这个问题。比如优雅不是你穿了什么，而是你拒绝去穿什么。如果你要了解到自己不穿什么，首先要知道自己不喜欢什么。就像在建立身份个性时，要不断学习，并且拒绝一些东西。通常来说人都有温顺和叛逆的一面，但是首先要学会顺从才能叛逆。所以说到阅读，开始的时候要系统阅读，就像要先建立起城堡，才能摧毁它。你要在建立的过程中了解自己的喜恶。所以在大家年轻的时候，阅读应该是系统化的、广泛化的阅读。长大了之后就会变得挑剔，只会阅读你真正喜欢的，真正需要的东西。
Jamie：在方法论上我比较激进。我认为只有当一个孩子发现阅读的乐趣之后才会继续阅读。阅读是发现的过程，我上大学的时候，教授给了我很好的阅读建议，让我读从圣经开始的很多经典的书，我几乎都读了。所以很长时间以来，我不会读在世作家的作品，甚至一个作家只读一部作品。这有点极端，但是给了我很好的基础，因为之后纵向的阅读可以带来别的思考。年纪再大一些的时候就开始挑剔了，只读自己喜欢的书。还有一些方法，比如对读过的作品进行诚实的记录。再者也可以将自己每年读的作品进行比较。那么如何去做一个好的读者呢，可以尝试在阅读过程中用笔做标记，将来重新读的时候也能看到自己的思考。
毛尖：以前在工匠时代，做足10000个小时就能成为大师。今天的问题不是你阅读多宽，而是多深的一个问题。针对第二个问题，我认为可以跨文类地读，或者多多实践。有时候看一万本爱情小说都不如谈一场真实的恋爱。
提问环节
听众1：今天的题目是像作家一样阅读，但是对于不会成为作家的读者来说，我们为什么要阅读？为什么要花很多时间阅读？功利化的时代中阅读显然不能带来直接的经济利益。请问从作家的角度来说，普通人为什么要阅读？
毛尖：你今天来的行动解释了为什么阅读。从我自己阅读想象来讲，是为了和更好的自己相遇。时间是短暂的，时间越少就越要阅读经典，在经典中确认更好的自己，经典就像自己民族的护身符一样，阅读经典就是不断向民族潜意识确认更好的自己。阅读经典的时候内心是非常充实的，因为和最好的祖先相遇了，所以感到温暖。
Jamie：有趣的问题，第一个原因，因为喜欢。除此之外，阅读还有更多的层次。阅读是让你感受前辈的体验，因为你的问题很可能已经被他们书写过了。阅读打开了另外的世界，并使你成为这个世界中的一部分，从而更好地应对这个世界。
Neomi：阅读不能给你带来经济效益。几百年前我们的祖先，去打猎，屠杀动物，吃生肉。21世纪的我们不这样了，我们去工作、运动以获得身体需要的能量。所以人类不是动物因为人类会思考，有想象力。阅读就像跑步锻炼肌肉一样，训练我们的想象力。我们祖先发明了文字这种间接交流的方式，通过阅读我们可以和作家成为朋友，逃避孤单。
BTR：阅读也有实际功用的，文字方面的功用，比如你文案比别人写得好了。还有就是成为一种想象世界的方法，因为有时现实和虚构的界限并不是那么分明。
听众2：向Jamie提问，请问作为记者，您需要不断阅读和了解，那么如何在阅读报道和阅读文学之间作平衡？
Jamie：西班牙一位非常知名的作家不喜欢报纸，认为报纸是垃圾，因为作者一直生活在图书馆当中。作为记者，跟上世界的脚步很重要，不跟上脚步就没有发言权。
听众3：研究者、批评家、普通人的阅读视角都是不同的，作家在成为作家的过程中，阅读视角从普通人开始有了什么变化呢？有什么不同于普通人的视角？Neomi：定位和方向不同。批评家想知道文本中有什么含义，想表达的东西是什么。作家更实际，想知道是怎么写成的，用什么样的手法和新技巧，注重文字上的发明。作家就像是拿到了手表然后拆开，观察精密的部件，再装回去，看是不是能重新工作。这是作家在读书时的导向问题。
主持人：有什么作品是你阅读时感到轻浮但又享受的？ 毛尖：地下读物，有点小色情。但是也没有很内疚，因为所有的读物都是经验，那时候连琼瑶都看了。
Neomi：烹饪书籍。特别是里面的插图。
BTR：《男人除了性还在想什么》。打开之后发现里面全是白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