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谈:德拉戈·扬察尔
德拉戈·扬察尔(Drago Jančar)是斯洛文尼亚传奇小说家、剧作家与散文家,他曾经历过一段动荡的历史时期,他坚信相较于非小说文学,小说是一种更为理想的文学体裁,更能体现周遭世界的复杂性。
“当我写一篇论文或文章时,它必须要有主题和我的立场。”扬察尔表示当写小说时,“一切又都不同,因为我想,也试图去理解每个人,包括邪恶之人,还有那些做尽坏事的人。所以,当我写小说或是短篇故事时,我喜欢尝试去理解生活和历史的复杂性。”
对他而言,小说能带给作家多维视角,这正是其独一无二之处。
出席第五届中欧国际文学节前,扬察尔说:“因为在小说中,它能囊括所有内容,你可以把它写成史诗,也可以通过对话、人与人之间、英雄与英雄间的冲突融入戏剧元素。小说的某些部分也会包含一些非小说文学因素,因为在一本小说中去解释一些事情是必要的,因此我认为小说是一种最复杂也是最重要的文学体裁。”
获奖无数
72岁的扬察尔迄今为止创作了11本小说,其中多部作品都获得了多个奖项,最近还获得了2020年奥地利国家欧洲文学奖,这是一个终身成就奖,授予拥有强大国际影响力的作家。
谈到扬察尔的作品,评委会表示:“让读者仿佛身临其境,深入了解历史是他作品的一大优势。”
他还写了许多戏剧,当时斯洛文尼亚还是南斯拉夫的一部分,因这些戏剧传递着促进个人自由和抵制压迫的社会参与信息,所以广为流行。
由于携带关于1945年铁托政权大屠杀的禁书,扬察尔于1974年被捕,并获刑一年,但三个月后他就被释放了。
回首那段时光,他说当时自己正处于叛逆期,对周遭发生的许多事情很是恼火,但他也觉得作为一名作家,这些经历对他很有帮助。
“一个年方24的人,有些叛逆很是正常。当时我对当局的不满与战争有关,因为战后发生了一系列可怕的事件,我非常愤怒,我带了一些书,他们便对我判了刑。”他说。
“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可怕的经历,因为我在监狱里只待了很短的时间就被释放了。但在那里我遇见了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遇到的人,他们都很有趣,其中很多都是罪犯,他们都成为了我笔下有意思的角色,我在监狱里开始将其写成一本书,后来还出版了。”
出狱后,扬察尔并没有没有“复仇或是愤怒的感觉”,“我重新开始了新生活,出版了一些书,一些历史书。随后,我又成为了一名名正言顺的作家,这对我来说容易多了。而监狱中的那段时光只是我生活的一个片段,还是许多许多年前的一个片段。”
讽刺与幽默
扬察尔的作品经常是悲喜剧,尤其是当他描绘黑暗事件时,读者会注意到他作品中的讽刺与幽默。
他说:“我经常会写一些悲剧时刻,但一个人并非黑白分明,很多东西都是介于两者之间的。我们的生活不止有爱,还有幽默、讽刺、挖苦,还有我们内心的一切。我觉得历史有时就是一种讽刺,所以我也把它变成我作品中嘲讽、挖苦、幽默的一部分。”
扬察尔表示创作的灵感来源很多。他广受好评的《我看见她的那一夜》(I Saw Her That Night)的灵感来源于来自家乡的一张旧明信片,明信片上有两个女孩在街上聊天的图片,但在图片一角,他注意到身穿德国特勤局制服的男子。这激发了他的灵感火花,书中,一名女孩出于无奈决定请一名德国士兵帮忙救出她在盖世太保监狱里的男朋友。
“这就是故事的开始,突然间,两个女孩就卷入了这场可怕的战争。”
在他最新的小说《爱情本身》(And Love Itself)中,扬察尔提到了斯洛文尼亚的马里博尔,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它被德国占领,他再次关注了战争背景下的个体,以及他们所受到的影响。
“这是一部个人故事合成的历史,关注了人们是怎么活下来的?如果活了下来,在他们身上又会发生什么?两大意识形态又是如何比人类的生命和爱更重要的?我们往往会说爱征服了一切,除了战争。”
他描写这些人,是因为斯洛文尼亚当时的“生活状况非常糟糕,因为所有的战争都在这里蔓延”,他想要捕捉面对不同的势力普通民众对政治形势的看法。
“想象一下,一个住在偏远村庄的人,在他的一生中,能看见身着各式制服的人、各方警察在他所住的村庄里来来往往,他向身着不同制服,来自五个不同国家的人纳税。”
“这就是政治和历史为什么以及如何与一个人的生活息息相关。这也是为什么历史可以平淡无奇但文学却能更加深刻。文学不是历史,文学表现的是个人感受,美、气愤、激动,这些是在历史书中无法体现的。”
谈到美和文学,他想起了孔夫子的一句名言:“万物皆有其美,但非人人可见。”
扬察尔说:“这就是文学,这也是文学所要表达的内容。”
撒乐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