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谈:安德烈斯·巴尔瓦
西班牙作家安德烈斯·巴尔瓦(Andrés Barba)的作品广受业界好评,就连诺贝尔奖得主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Mario Vargas Llosa)也对他有很高的评价:“他早已创造出了一个完美的世界,早已拥有了一门与其年纪毫不相称的精湛技艺。”
巴尔瓦认为作为一名作家,他必须推动自己去发现那个“刻意的世界”,他一直都处于一种不断实验的状态。
出席第五届中欧国际文学节前,巴尔瓦表示:“我认为自己更像是一个需要‘玩’的作家。我写作就像在‘玩’一样,所以我一直都在尝试‘玩’新鲜事物。”
他说,作为一个作家,最大的挑战之一就是为一本书找到一个正确的基调,而一些作家也在努力开拓新的领域。他将作家司各特·F·菲茨杰拉德(Scott F. Fitzgerald)同作家亨利·詹姆斯(Henry James)进行了比较,他认为菲茨杰拉德虽然是一个不喜欢实验的人,但他有一个清晰的写作风格和非常明确的基调,“因此,他没有去寻找他感兴趣的主题,而是寻找符合他的写作基调的主题。”
他说,菲茨杰拉德40岁时写的书读起来就好像是他18岁写的一样,而亨利·詹姆斯则是一直都在尝试新的风格,一直寻找适合他正在写的这本书的风格。
“对比他的第一本书和最新的一本书,你会发现它们截然不同。而我也把自己归为那些不断尝试不同写作领域的作家。”
作为一名作家,他一直都在寻找一个概念能在他脑海中产生共鸣的时刻,一个他发现了自己一直想找的东西的时刻。
“写作的美妙之处就在于,在某个时刻,你会想起自己想说的话,你会想起一个很吸引人的故事。但若要落在笔头,则需要你去找到一个合适的写作结构。”他说:“在写作中,对我而言,寻找一个合适的架构是最美好的一件事情。这里试试,那里试试,直到找到一个最合适的方法,而那一刻也是我写作中最美好的一刻。”
对巴尔瓦而言,作家最大的危险事故在他们职业生涯的某个阶段,他们会“专业化”他们的写作。
“当你成为了一名‘专业’作家,这可能成为有史以来最糟糕的一件事。我的意思是,你成为了一个可以写好任何类型故事的人。什么事情都会做,都能做好,这在每个领域都会发生,文学领域也不例外。但为了成为一名优秀的作者,为了一直享受写作时光,你必须迫使自己尝试不同领域,尝试你可能不知道的领域,这是唯一的不会让你感到写作无聊的方法。”
几年前,巴尔瓦的父亲去世了,他觉得应该写点什么,“但我讨厌用一些作家常用的写作诡计来写这件事,那是在读者身上强加感情。虽然这很痛苦,但因为我是一名作家,我唯一能做的应对这些痛苦的事情就是把它们写出来,但与此同时,我又不想以一个专业作家的口吻来写我父亲的离世。”
他的办法就是将他父亲的死写入他的第一首诗,由此可以避免以一种“专业”的方式来表达个人向的主题。
“所以这是一种让我舒服的方式来描写一个特定的主题,一个能令我感触很深的主题。”
他说,当一个作家一直待在一个非常熟悉的环境中,他们会感到无聊,而读者也会明显感觉到作家的厌倦。
“当你在读故事的时候,你会发现书中夹杂着诸如汗水之类的东西,而我作为读者也很讨厌看到这类东西。”
作为一名作家,如果他对自己正在写的故事感到厌倦,警钟就会敲响。
“那就好像是亮起了红灯,那是完美的劝你停下写作的红灯。”巴尔瓦说。
他还表示,你总能找到一种方法,让自己置身于一个新的环境中,重新开始写作。
“你必须读很多书,你必须让你的大脑不断尝试寻找新的写作方式。你必须对新的作家、不同类型的作品保持好奇,这也是一种爱的形式。”他说:“我的意思是,当你置身于爱中、家中、生活中时,你会觉得很舒服,或者你可以试着把自己推得更远,去看看那里还有什么。”
巴尔瓦也是一位翻译家,翻译过许多文学作品,他说“密切接触”其他作家的作品也会给他带来新的视角,并能欣赏到不同的写作风格。
作为一名作家,他总是为不知道该如何写下去而深受刺激。借《光明共和国》(理想国出品,蔡学娣译),他本是想写一本关于童年以及社会如何在创伤后编造事实的反乌托邦小说。
“但当我完成这本书的创作时,我意识到它不是一本反乌托邦的书,而是一本乌托邦式的书,那是一个基于新文明意识的无政府主义乌托邦。”他说:“我脑海中有这样一个画面,一群野孩子和一个试图隐瞒恐怖之事的社会。但最终,这个社区变成了一个大而恐怖的地方,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份空虚感意味着什么。”
巴尔瓦表示这本书最后带有约瑟夫·康拉德(Joseph Conrad)的影子,因为到最后了都还不清楚究竟谁是文明人,谁是野蛮人。
小说《小手》(理想国出品,童亚星、刘润秋译)的灵感来源于20世纪70年代发生在巴西一所孤儿院中的真实事件。在孤儿院里,小女孩们勒死了另一个孤儿,把他的尸体当成娃娃一样“玩”了整整一个星期。他努力想要还原故事情节,但他也想避开写那残忍的手段。
“经过一个月的努力,我意识到这实际上是一个充满爱的故事,但同样也是一个‘失乐园’的故事。”
通过比较我们的状态和其他人的状态探索对幸福的感知,巴尔瓦意识到这些女孩突然发现在他们这个本不幸福的社区里来了一个幸福的人,这正是“失乐园”的概念。
从那一时刻起,他意识到这个故事终会成为“一个爱与恨的故事”。
他说:“若我一开始就知道我会写什么,那定会很糟糕。我认为写作是一个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你发现了一些东西,它们就像是隐藏于你自身的秘密,也像是你所恐惧的一部分一样。”
撒乐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