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塔夫罗斯·克里斯托多罗:《河冻日》
“戴上你的帽子,不然你耳朵会冻掉的。”
那女人的话听上去毫无波澜,口里的句子像是从悬崖脚下陡然升起,然后在那间浓缩了她一生的50平方米两居室公寓里砰的一声倒塌。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她都不在乎门外的事。多少年来,她记不清了。也许五年,也许十五年,也许永远。
“也许从他的脐带被割断的那一刻起?”她喃喃自语。但话在嘴边,她又咽下去了,好像连想到这件事都觉得不好意思似的。
自从她吞下一大把药丸的那天起,时间就不再有丝毫的连贯性了。她的儿子七岁了。是的,她记得。一个贪婪地吸干了她青春活力的小魔鬼。七年了。每天。事实上,从分娩疼痛折磨她的那一刻起。当她第一次听到他的哭声时,她已经感觉到潮水正在退去,连带着把她拖得越来越远。她费了老大的劲才再一次站在陆地上。找到脚下的土地。喂他,给他洗衣服,帮他打扫。直到她能把他放在床上,感到精疲力尽,但最后,她还是孤独一人,然后把一块药片塞到舌头底下。她会把它放在那里一段时间,从中汲取力量,然后让它慢慢地、舒适地滑下食道,释放出一股热浪来治愈她无形的伤口。
“振作起来,否则我就离开你。”她丈夫威胁说道。当他看到她渐渐消失在她思想的阴暗之中。他会用那曾经能让她心都化了的目光看向她,只是这眼神已经变得无比凌厉。现在他站在她面前,她甚至没看他一眼。她只是在忍受着他。不带感情地。就像他碰她的时候一样。“就凭一张嘴啊!她轻蔑地回答说:“这就是你所能做的,就像你在市场上卖的烂肉一样,死气沉沉的。”
事实上,她从未相信他会抛弃他们。她不认为他有这种能力。但事实证明,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了解他。1967年6月18日,星期日上午,男孩生日的第二天,他离开了。那一天的记忆,虽然植根于一片贫瘠的土地上,却生动地活在她的内心。她醒来时有点头痛。她拖着身子来到厨房,煮了咖啡,在上面放了一勺奶油,使它变甜。她抿了一口,然后微笑着,看着厨房台面上方的小镜子里的自己的倒影。她上唇上有一道细细的白线。
“你看起来好有趣……”他说。
她没有意识到他在那里。他在她身后站了多久了?他的声音柔和,带着一丝温柔,使她微微颤抖。
“我要走了,”他诚实地说,然后又重复了一遍,以确保她听到了他的话。
仇一涵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