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瓦兹·泽普里斯: 《在公鸡山的阴影下》

第一天：救赎

一位身材矮胖、弯腰驼背的老人从德文斯克铁路的一侧大踏步着走了出来。他不规则地喘着粗气，有点过大的头把腰压得有些弯。老人穿过了新车站华丽的广场，又穿过街道。被路人踩得结实的大雪，在他棕色靴子的鞋底下嘎吱作响。他停了下来，抬起疲惫而凹陷的眼睛，望着在午后暮色中闪闪发光的贝尔维尤酒店的窗户，又低下头，继续沿玛丽亚街匆匆地行走。几绺棕色头发从他的帽檐下冒出来，随着脚步的紧张节奏摇摆着，浓密的胡须在鼻子底下已经冻得硬邦邦。人们成群结队地聚集在伊丽莎白街和苏沃洛夫街交叉口，有些人无忧无虑地笑着，有些人则默默地从沃尔曼公园离开；女士们把自己埋在皮草和大衣领子里，男人的声音显得更要洪亮一些。，虽然许多人心中仍然弥漫着阴郁的思绪，今年的里加仍有些圣诞节前的气氛——1906年最后几天带来的苦涩，就像酒变成了醋，让人们心头发酸，希望被深深的幻灭感所取代。今天《声音报》1写道：“仇恨、痛苦和阴暗、不祥的阴云笼罩着四周，没有人相信任何好消息。希望之光也没有穿过未来，照在我们身上。”

穿过亚历山大大道后，老人在环绕东正教大教堂围墙的低洼篱笆附近停了下来，看着滨海广场圣诞集市的热闹气氛。他的衣服过于单薄，随着夜幕的临近，风也越来越刺骨。他浑身发抖，来回扫视着宽阔广场上的人群。穿过虚掩的大门后，他看了看右边的钟楼，没有打出祈祷的手势，就像影子一样贴住了大教堂的墙壁。他的黑影几乎消失在墙壁的一个凹处里，从灯火通明的广场一侧也看不到他。几辆雪橇停了下来，绅士们向女士们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把年龄各异的孩子们抱了出来。孩子们朝装饰好的圣诞树和装满糖果的桌子冲了过去，开心地笑着，成群结队地围着散发着甜味的华夫饼和装饰着闪亮丝带的小屋。小屋里泰迪熊和玩偶的黑眼睛在灯泡的辉光下闪闪发光，老人的目光也亮了一会儿，跟随者刚到的客人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商店。在许愿井附近，客人们碰到了其余的友人。老人那双敏锐的眼睛认出了一匹破旧的、褪了色的木马和一个负责旋转木马的矮个子男人。在接待了最后两个乘客后，矮个子男人开始慢慢地绕着圈子走，又渐渐地加快了脚步。一个小女孩突然大笑起来，她带着小手套在朝行人招手。当木马加快旋转时，老人也突然小跑起来。

1“声音报”，1878-1907年在里加发行的一家报纸

仇一涵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