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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非人类角色是所有作家都会面临的最大挑战之一”

 

保加利亚作家弗拉基米亚·波列加诺夫(Vladimir Poleganov)认为,对于科幻和奇幻小说作家来说,创造生动的非人类角色,如外星人、人工智能和动物等,都是重要并且拓宽视野的经历。

 

“对于任何作家来说,这都是最大的挑战之一。创作非人类角色意味着要寻找新的表达方式,发现新的语言或新的叙事发展方向,改变用传统和熟悉的语言向读者传达故事、图像、想法的形式,以表达这种陌生的体验。这一直以来就不容易,而且很容易失败。我们毕竟是人类,想要毫不费力地跳出自身框架,从全新的、完全陌生的角度来写作并不是一件易事。但我喜欢把它当作一种练习。因为对于非人类角色的写作是一种开阔视野的体验,这对作家而言十分重要。” 波列加诺夫在出席第七届中欧国际文学节之前说道。

 

作为作家,波列加诺夫对“人类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该概念认为,我们正生活在一个地球生态系统被人类活动剧烈影响的地质时代中。

 

“人类世时代证明了我们依旧不懂得如何与周围世界交流。也许我们依旧缺乏所需要的工具和技能,来充分理解我们称之为“世界”的巨大系统,甚至理解我们人类自己。无论是作为读者或是作家身份,这都是一个一直吸引我的问题:当你不再能够理解某事时会发生什么?当你对某些事情无能为力时会发生什么?我下一部小说《心脏与野兽》(The Heart and the Beasts)将会围绕这个问题展开。故事设定在一个与我们的世界相类似的地方。在那个世界里,只有人类可以自行活动和行走,所有其他的生物都被科学研究变成了僵硬的物件,成为了人类无法触碰的‘雕塑’。”他说。

 

在探索不同的写作与叙事技巧的过程中,波列加诺夫发现他对互动写作越来越感兴趣。

 

“直到最近我才发现互动写作可以有多么大的空间。我认为,在未来,这会是文学的表现形式之一。这种技术和传统叙事方式的结合令人非常兴奋。我觉得自己必须并且想要去探索这种形式。因此,我正在以读者的身份探索。我觉得传统作家可以从互动写作中学到很多。”他说。

 

他的小说《另一个梦想》(The Other Dream)获得了 2017 年度 Helikon 最佳小说奖,被誉为“在虚构故事掩盖下的心理小说”。或者可以说,这本作品带着回归熟悉现实的终极目标,是一次真正的奇妙冒险之旅。波列加诺夫说他意在写出既可以被认为是科幻小说,又可以被看作是心理小说的作品。

 

“这是一部关于寻找一种与失去联系的重要之人保持联系的方式的故事,不论这种方式是通过技术手段还是纯粹的欲望。故事中,男主人公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一个陌生的新世界。他要么是处在失去理智的边缘,要么则是正要发现一项重大的秘密。我想让这个故事读起来像那种古老的奇幻旅程故事,比如来自我们这个世界的主角在另一个现实中找到了他或她自己。带着恐惧和惊奇,也带着回家的渴望,他们开始了一场冒险。我想写一部既可以是科幻小说又可以被看作为心理小说的小说。正因如此,故事中存在着这些不确定和混乱。 《另一个梦》(The Other Dream)也是一部关于记忆和技术的小说:我们的哪些部分、我们的意识、我们的过去可以被保存、复制、再次访问?这是一种真实的可能性,还是某种由幻觉推动的欲望?”

 

波列加诺夫也是一位多产的短篇小说作家。他说,他的写作往往开始于脑海中一个特有的场景。

 

“我的短篇作品更像是通常概念上的奇幻小说。不仅仅是主人公,就连读者也会在阅读中经历犹豫和困惑,这些情感在故事中扮演着结构化和情绪化的角色。或许你可以说这些作品比科幻小说更奇幻,但我喜欢把它们简单想象成能处理我的奇思异想的方式。我通常从一副场景或构思开始,而很少从需要讲述的角色或故事开始。慢慢地,我会围绕那个图像构建一个世界,然后寻找角色来填充它。有时图像、角色和想法是一体的:例如,我开始创作《小鸟》(The Birds),是因为我在脑海中看到一个女人望向窗外的场景,然后一个男人也加入进来。他之前在别的地方,可能是那个女人所在的房间的隔壁;他受苦受难;他坐在一张桌子后面,面前是一台打字机。于是,我开始创作这样一个故事,用陈词滥调讲述诗人和作家用自己的鲜血写作。因为有句俗话说,真正的艺术是从苦难中诞生的。”

 

波列加诺夫近些年在中国参加了两次驻地写作项目,一次在上海,另一次在广州的中山大学,他称这两次都是非常宝贵的经历。

 

“两次驻地都很难忘也令人兴奋。去上海驻地写作那次是我第一次来中国。那就像踏入了未来,同时也像踏入了一个需要用一生才能完全理解的巨型空间。我和当地作家和老朋友见面,比如周嘉宁他们。我们一起讨论文学和写作,在城市里一起生活一起探索——这些都是非常宝贵的经历。在中山大学,我有机会与学生一起工作,结识来自世界其他地区和中国的其他作家。这些经历再次提醒着我,语言从来都不是障碍,而是一扇门。”

 

作为一名文学翻译,波列加诺夫已将托马斯·品钦、乔治•桑德斯、奥克塔维亚·E·巴特勒和彼得·毕格等作家的作品翻译成了保加利亚语。他认为沉浸式的文学体验也会对他自己的文学风格产生积极影响。

 

“出版商通常会让我替他们翻译一本书。到目前为止我非常幸运,因为需要翻译的作品几乎总是出自我喜爱和钦佩的作家。翻译可以教你很多关于写作的知识。除了写作本身,翻译一部作品可能是我们最好的写作老师。在翻译时,我能够真正看到句子或段落的结构方式,以及要传递的信息如何用恰当的方式表达。这比仔细阅读的效果还要好。因为在翻译时,我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特定的单词或单词串上。我能看到一门语言真正地在发挥作用。”

 

根据他自己作为作家的经验和成长历程,波列加诺夫向有抱负的作家提供的主要建议是:“阅读。经常地,深入地,广泛地阅读。保持好奇心。每天坚持不懈地写作。不一定要写在纸上,因为大多数写作都发生在脑海里。我们可以在头脑中处理这些想法和图像,然后再用书面语言表达出来。”他说。

 

在即将到来的第七届中欧国际文学节上,弗拉基米亚·波列加诺夫将和中国作家天瑞说符一起,与主持人姜振宇对谈,讨论他们最近的写作和主题:“文学冒险:遇见非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