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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无一物的湖面上方,不知从何时开始渐渐聚集起一大片模糊不清的东西,氤氲如烟。

 

那是蜉蝣!

 

蜉蝣是一个幽灵般的线索,在拂石日记里四下盘桓。除蜉蝣之外,所有昆虫都是在最后一次蜕皮之后变为成虫,而蜉蝣变为成虫状态之后却还需要一次痛苦的蜕皮才能完成最终的嬗变。杜原突然想到这就像是某种隐喻,也许第一次蜕皮象征生命的诞生,那第二次蜕皮是否象征着智能生物从普通生命中挣脱出来成为万物之灵?

 

光球已经跨过了天顶,已是一天当中阳光最猛烈的时段。万物贪婪地攫取着这似乎无穷尽的能量之源,美丽的世界没有尽头……

 

蜉蝣在令人目不暇接的舞蹈中扶摇直上,很快同真正的云雾区别开来。在舞蹈的强烈催化作用下,一些蜉蝣两两纠结在一起,蜉蝣的烟云开始扩散开来,渐渐变得稀薄。

 

黄昏来临,大地慢慢沉寂,曾经鲜艳的野花悄悄关闭了自身的美丽。从清晨开始的这场包罗万有的戏剧正在庄严落幕,但是不必感伤,再过十个小时之后,光球又将重临万方,溪流继续流淌,野花再次绽放……呵!这美丽的世界没有尽头。

 

但是,一个错误出现了,又一个,又接着一个。像沾染了灰尘的雪片般,蜉蝣们的尸体越来越密集地坠落。还没等到光球完全沉没到地平线之下,蜉蝣们的一切便已沉入永恒的黑暗,它们当中没有任何一只能够目睹下一次晨曦的来临。

 

蜉蝣死了。它们小如灰尘的大脑至死都没能知道大地其实有昼夜交替,更不可能想象季节轮回。在这个短暂的夏日,它们方生方死。蜉蝣的尸体堆积着,组成无数个刺目而讨嫌的警示标志,令原本没有尽头的恒常世界显露出虚弱与不安。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行者渐行渐远,声音和背影一同隐没在了暗夜之中。

 

像是有道闪电从天划过,拂掉了蒙在心灵上的最后一层灰霾。杜原的身躯激烈地颤抖了一下喃喃说道,“如果我们把目光放远,放到宇宙中更普遍的尺度上,就会看到另外的`年`,那就是天年!在它面前,人类……是蜉蝣。”

 

节选自 何夕《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