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素听见自己口中飘出了阿美的歌声。歌声鬼魅，直接在脑中响起。我的声音呢？这个念头只是萌生了一微秒，歌声便一分为二，相互纠缠叠加的双声部，更为强大的共振频率。
频率引领着苏素升起，在木塔内部盘旋而上。她得以看清隐藏在黑暗中的榫卯结构，绘在梁与柱上的彩画，讲述着还没讲完的传说。
她继续向上，穿透了塔尖。肉身已经失去意义，苏素感觉自己变得无限大或者无限小，那也许是一回事。她成为了频率本身。寥寂的夜空中竟然如此拥挤，充斥着自然与人造的振动：鸟群带动的气流、污染物与尘埃、雷电创生的负离子、水汽波、地表热量的红外辐射、村寨的灯光、人工降雨工程的碳酸钙残留、氧、氮、云层中水分子的振动、不同频段的无线电信号、宇宙深处的射线……
这些无形无相的存在在意识与环境之间穿梭往来，交换着信息与能量，以微妙的方式改变着苏素的情绪。她惊讶于自己的主观感受竟是环境的奴隶，忧郁、兴奋、低落、活跃……所有细微而隐晦的状态转变都与如此多微观而宏大的因素紧密相连，对流、辐射、传导、挥发……从地表到平流层到浩渺太空。
苏素突然意识到，所有这一切知识并未超出她原先的认知范围。她感到安心，同时有一丝失望。阿美让她喝下的酒中也许有某种扩展感官能力的成分，能够将抽象的知识概念具像化为幻觉。除此之外，并无任何神秘之处。
但她很快发觉自己大错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