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来不停步,他的身体分解成连续不断的姿势的集合,流动着——作为总体;每一个单独瞬间里,运动的身体占据的空间和空间本身产生关系,它与假山的形态互动,通过种种无助的触碰、无效的试探、阴影在它身上的移动或者光线的突然失效而证实自身,连同存在它之中的过去的生活细节。
形象,或者幻影。它们就这么出现了。
深海上的一个个小漩涡。
爱人们的名字和脸庞。母亲做的最后一顿早餐。细碎的花影。同伴脚踝上的伤口。他蹲着的背影。被晒出无数细缝的干裂泥土。夏日公园里蜜蜂危险的靠近。呛鼻的寒冷气息。他藏在角落里半途而废的油画。可笑的是,在云上某个地方,他藏了同样内容的油画,同样没有完成。还有数字,以形象的形式出现的数字。某个人的生日,或者,愚蠢的幸运数。它们幽灵般从海水里探出,带着湿漉漉的光。稍纵即逝。无法捕捉。
但被它们环绕,是一件如此幸福的事。
鹤来的脚步,一定会在某个时刻获得轻盈。
绒毛。动物温暖皮毛填满指缝的感觉。他的手从它的嶙峋背脊滑过。它的身躯迎合着还是对抗着他的手。一股惬意却充满激情的力量。它有黑白皮毛。它有尖牙利爪。
它被提起来,摁进河里。抓住它的两只手一同沉到水下。河水激动浑浊。那天下午格外安静。阳光透彻。成音蹲在那儿,一动不动。水光晃进他的眼睛,晃到河面破镜重圆。他的手一松,像条伤痕累累的大鱼,跃出水面。成音抬起脸,看向鹤来。他说了什么,对同样十几岁的鹤来说了什么,关于生命的走向,时代的噪音,进化道路上一些被抛弃的和留下来的。
鹤来停下来。日光劈头盖脸打在头上。
是否存在真的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