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伊斯勒-辛布勒特女士的身体样貌让人印象深刻。她五十六岁,但是脸显得还很年轻。她身材苗条高挑,头发结成一条长辫子垂到背上。除了脚上的黑色长靴,她那天的穿着挺随意的,披着一件针织背心。她说话的时候,目光大多时候都是越过眼镜从上方投出来。只是在她要阅读什么的时候,她才会把眼镜抬高一点点。
她领着我进了她的工作间,是三个工作间中的一个,她向我解释说。她基本上都在这个房间里接待访客——来自世界各地的访客,她补充说,然后按了按墙上的一个开关。百叶窗帘先是往下降了降,然后就升了起来。这一个举动特别像催眠术,就仿佛这个房间以慢动作眨了眨眼。上午的阳光洒进房中。一道像玻璃纸那样光彩熠熠的光线爬过地板,在墙上折弯,跑到了一幅大尺度的抽象画上,画面上正发生着圆形和棱角的战役。
——“这时刻真美好啊。” 这位儿童心理学家说。“您受伤了吗?”
——“对。” 我说。“一个小事故。但是没啥大不了的。”
——“没啥大不了的。” 霍伊斯勒-辛布勒特女士重复道,同时点了点头,就好像她经常听到这样的说词一样。“喝茶吗?还是要杯咖啡?”
——“自来水就行。” [1]
——“自来水?” 她抿嘴微笑。“嗯……”
她给我拿来了一杯水,有很浓的洗碗剂的味道。尽管如此,我还是挺高兴,总算能喝点东西了,因为我是从我家所在的棱德广场一路走到霍伊斯勒-辛布勒特女士家里来的,走得又累又渴。我的自行车前一天夜里被一个人拆散成了一堆零件。这些零件今天早上就摆在花园里:轮胎、车架、扶手,差不多摆成了一个梅花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