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事
看着这个女人,埃尔斯佩思心中同时充满了怜悯和嫉妒。你无法为自己创造另外一种人生,无论有时你多想握住那支画笔,一笔改写你的过去;或者至少,能用一种完全不同的,更美好的色调为它着色,让自己相信,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样美好,那样值得;能让她相信,她并没有像八卦小报头版上的疯子们一样,虚度了自己的人生,把她拥有过最珍贵的东西挥霍一空——不是为了买房或吸食可卡因,也不是为了买最新款的汽车,而只是随手将它们扔出了窗户。
那些珍贵的东西就是她自己的时间,每分每秒。换句话,如果她相信这种幻觉,以为那些时间真的属于过她。
假装她并没有紧紧盯着你,假装她,身穿着典雅的服装——黑色的长裙,拿着一把镰刀——并没有站在乡间别墅的屋顶上,收割着那儿冒出来的大麻——那些大麻是从所有埃尔斯佩思吸食过的烟卷儿里长出来的:那时她决定在拉脱维亚的神话故事中找到自己的位置,成为“药草妈妈”——这样,她至少能成为一个妈妈。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在讨论政治和社交媒体上的段子时,在翻阅菜谱、翻看朋友们旅行的照片时;它们滴滴答答地流走,仿佛是某种最珍贵的东西,唯一一件属于她的东西(除了每天八小时的工作时间——公司季度报告上的数字是8.4),仿佛她不应该像个乐善好施的富翁一样,把这些珍贵的东西随意撒播在一块荒芜的土地上, 而这块土地的收成甚至比不上赫鲁晓夫时代的玉米田。
世纪吞噬了时间,给她甜美的、孩子般的脸庞造成了不可逆转的破坏,在上面刻上了鲁莽和绝望造成的沟壑,把发蓝的黑眼圈印在她小鹿斑的眼睛下面(那双眼睛曾经让她在学生时代备受欢迎),又让她的脸鼓胀起来,肿得像一个气球——即使距离她由于某个原因失眠整夜后,已经过去了三天。然而,世纪是正确的:你不能提前预支自己的身体。她自己有时的表现就好像她能把“生活” 推迟到以后的某一天再过,然而,这一天仍不知何时到来。
每到这时,贾斯汀便会露出一种傲慢得意的笑容,向埃尔斯佩思来上一段并不怎么讨人喜欢的描述:“emo”,这种过于情绪化和敏感状态的具体表现。说她总在一切都很完美的时候想出一些问题,她这么做只是为了找点事让自己难受,只是因为(上帝保佑不会如此!)一切都好是不应该的。
贾斯汀不是上帝,贾斯汀说的也大错特错。就好像他自己多么完美一样,从不浪费时间,从不糟蹋自己的身体。
埃尔斯佩思自己永远都达不到他的标准——那个讨人喜欢、天真淳朴、生气勃勃又深情款款的年轻人,每天傍晚都用Facebook给她写东西,发给她一些能让科埃略看了也呕吐的人生警句。她其实不知道该和这样的人聊些什么。这样的话题已经被她留在了久远的过去。那个时候,她的人生中还有比仙人掌更重要的事情。那盆仙人掌,她确定,一直都在厨房的窗沿上等待着她——它茁壮成长,愈发饱满丰盈,但永远都不为爱情或金钱绽放花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