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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节选 一

 

“可是这里有一处奇怪的地方。”乔斯林说,“有人说那些印第安人在前一年的秋季——也就是在捕猎季节当中——就离开这个地区了。传说印第安人是因为害怕才走的,他们说这片本来归他们所有的树林已经被‘污染’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污染了这片树林。他们一直和殖民地的人做买卖,本来赚得挺多的,为什么突然不做了呢?而且镇上居民刚刚把凯瑟琳的尸体抛弃在树林里,印第安人马上就离开了,为什么呢?”

 

“没错。”皮特说,“还有,1713年发生了一件事情,这件事情是正式记载在历史文献里面的。在1713年4月,英国的殖民者迁入这个小镇,并正式改名黑泉镇。一个星期后,三个人自杀了。然后有一个名叫贝希娅的接生妇一下子把她的八个小孩全部杀光,最后也被处死了。”

 

“这都是你编的吧!”

 

“我也希望这是编的。他们去逮捕她的时候,她说有个女人从树林里走出来,在她耳边小声说话,叫她从她的小孩当中挑选一个。她说她没办法选,所以只好把他们全杀了。灭门惨案一个月后,一群教会长老走进树林里,宣称发现了一个被魔鬼附体的女人。他们把女人的眼睛和嘴巴都缝起来,又用铁链把她捆住,总算把魔鬼驱逐了。可是就在这一年里,这群长老都死了,具体怎么死的没有详细记载。可他们好歹算是成功了一半,至少把‘邪恶的眼睛’缝起来了。”

 

“可是她并没有离开。”芭米的脸上流露出深深的恐惧。

 

“对,这就是问题所在了。”皮特附和道,“直到今天,凯瑟琳•范怀勒也始终没有离开。她不分昼夜地行走在黑泉镇的大街小巷……甚至出现在我们的屋里。”

 

– 节选自 托马斯·奥尔德·赫维尔特《欢迎来到黑泉镇》(HEX,未读出品,2018),译者 仇春卉

 

 

 

作品节选 二

 

开篇

 

朱莉娅起夜时,看到了楼梯间里的那些人。

 

他们站在黑暗中凝视着她,像照片一样凝固,似乎一直在等她。她的左脚已经踩在了最上面的楼梯上,她正准备将右脚抬起,手指却强行夹住了扶手,停了下来。她当然得停下,因为昏昏欲睡的大脑一下子惊醒了:楼梯间里有人,他们正盯着她看。

 

刚才,她已经感到有一丝清醒。床头灯驱散了小木屋里的阴影,屋外的风却在屋顶上呼啸着,狂风肆虐,百叶窗颤抖,椽子吱吱作响。风声让茱莉亚感到某种本能的厄运感——这种厄运感是如此熟悉,将她带回了哈克贝利墙,和它被烧毁的那天晚上,那已经是十五年前的卡茨基尔了。现在,是离家数千英里的瑞士,阿尔卑斯山。然而,当夜雪贴在窗户上、风再起时,所有的小屋都是一样的。

 

毛骨悚然,与世界彻底隔绝。

 

她把手伸到枕头底下去拿手机。1:15,山姆还没有消息。该死的。她的胃在翻腾。

 

朱莉娅掀开被子,她的体温随着气流缓缓散去。夜的寒意笼罩着整个阁楼。正是气流像风暴的回声一样在小屋中涡流旋转,而那天晚上茱莉娅也不得不早些生火。她想象着气流在她睡觉时将生命吹入余烬,将发光的煤渣喷到地毯上,点燃窗帘。十五年前,浓烟差点让她窒息,幸好有大哥把她叫醒——那年她六岁,他九岁——但山姆今晚最后一次打电话是在10点30分之前,他被困在了伯尔尼绕道。

 

正在用扫雪机尽力清理,”他在断网时说:“但我们走走停停,还没有到最难走的地方,如果山谷仍然开放的话。

 

也许他已经放弃了,早就住进了一家旅馆过夜。无论如何,这正是茱莉娅所希望的,因为山姆最近承受了太大的压力,并且她非常担心——他会从路上滑出来跌进雪堆里,或者更糟糕的是,栽向300英尺的空地。当他要求她留意尼克时,她听到的不仅仅是简单的关心,还有某种警惕在里头。

 

只不过现在已经快三个小时了,山姆还没有打电话过来,尼克也没有出现。到现在,朱莉娅已经很担心了。她很害怕。

 

她赤脚穿过地板,地板在她的体重下裂开,她绕过支撑墙,到达平台。

 

楼梯间直直地坠入黑暗中。

 

有一个电灯开关,但朱莉娅还没来得及摸索,就已经到了台阶的顶部,看见了底下的人。他们在视野中仅仅是黑对黑的轮廓,但她感觉得到他们紧盯的目光,感觉到他们存在的目的。六、七个人,在楼梯间挤在一起,一动也不动。

 

很明显,他们不可能是外来者。小木屋太偏僻,夜太无情。她也知道,由于某种原始的求生本能,她不能开灯。在灯光下,她将看不见楼梯间里的人——仅仅是知道他们存在,比看见他们更加糟糕。

 

真是不能更糟糕了呢。

 

朱莉娅走回床上,此时笼罩着她的寒意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是灵魂中的一种寒冷,如此原始,她必须抵御它在她身上的作用力。一块地板从她的脚下弹响,像枪声一样,她畏缩了一下,跳到床上,把被子拉到下巴处。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眼中的残影,她完全崩溃了,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从这里,她看不到楼梯间。

 

在安全的床上,她逐渐明白了一个如此明显的解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她在梦游。当然,朱莉娅以过分热切的信念欢迎这种可能性。这绝对是合乎逻辑的。她确实起床了——她的脚冰凉就是证明——她半睡半醒的头脑让她看到了不存在的东西。平台上的阴影被她当成人形,这仅仅是梦游中恐惧的投射。

 

你足够清醒和理性,想知道山姆在哪里。你是如此清醒,所以才被严重吓到。

 

她努力将那个想法抛开。楼梯间里根本就没有人,小屋里只有她自己。她记得在上楼前用螺栓锁住了门。因为,是的,正如山姆所问的那样,她一直留意那些人。她肩上裹着毯子,试图熟悉小屋里陌生的声音,但这声音依然像是活物。布谷鸟钟滴答作响。倾斜的屋顶在雪的重量下发出呻吟声,偶尔部分雪会因为负载而滑落。

 

最糟糕的是风暴的哀号。

 

而这哀号却拥有着不可抗拒的诱惑。一次又一次,朱莉娅从沙发上温暖的角落移到寒冷的前门处,凝视着窗外。她几乎无法在暴风雪中辨认出云杉,更不用说山脊或沿着小溪回到村庄的路径了。小木屋孤立地矗立在一个盲谷的尽头。再往上,只有水库,后面是险恶的冰川。十一点一刻,她得出结论,在这种天气下,尼克不可能在那边闲逛。她检查了门锁,关掉了暖气之后,听见它发出奇怪的滴答声,然后她关掉了灯。如果山姆还要回家,他会打电话叫醒她。朱莉娅绝对不会介意的。

 

所以房子里不可能有其他人。只有她一个人在风中。楼下空无一人。

 

就是这样。房子可不空。

 

废话,当然。

 

她需要做的就是去看一看。

 

当然,她不需要确定,当然也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自己。但是,不管她怎么想,她都得去上厕所了。

 

拿起她的手机,朱莉娅从床上下来,默默地绕着墙走。

 

楼梯间的木地板上有一个坑。

 

她必须一直走到边缘才能看到它,诚然,她不想这样做。她不希望通往厕所的唯一路径是穿过那个黑洞。所以她留在原地。听着从一楼传来的布谷鸟钟的滴答声。

 

她伸长脖子,但看不到最上面的楼梯。

 

你太可笑了。

 

朱莉娅深吸一口气,迅速向前走去。到了楼梯间的顶端,她才看到——当她的目光锁定在下面的时候,冷空气猛烈地进入她的身体,伴随着巨大的震动,世界陷入了静止。她的肺像气球一样膨胀起来,准备好迎接在她体内爆发出去的尖叫声,但空气好像被困住了一样,因为当她把手放在嘴边时,所能听到的只是闷闷的叫声。

 

楼梯间的人还在那里。

 

他们现在更近了。

– 节选自托马斯·奥尔德·赫维尔特(Thomas Olde Heuvelt)最新作品《回声》(Echo)
– 节选英译中  谈悦